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72 章

關燈
第 72 章

趙奇不可思議“喲呵”了一聲,“你怎麽知道我正準備打車去醫院,你挺行啊蘇冷,我看你挺有當經紀人的潛質。”

蘇冷似乎松了口氣,像是沒聽出她話中調侃,甕聲甕氣地:“他在東直門。”

“行,回頭記得給我報銷車費。”如果是平時,蘇冷一定會接話,可想想也知道她現在肯定整個人是懵的狀態,而且這事如果明早曝光,還不知道要面臨什麽,趙奇胸悶氣短的,也沒多少逗弄的心思了,撫慰的語氣:“你做得很對,咱們這邊一定是要有個人在醫院守著的,畢竟人家是為了你受傷的,可你現在身份特殊,不要覺得心裏愧疚,你信我的他一定沒事啊,過了風頭你再去看他當面道謝也一樣的。”

“人脫離危險了,就是那刀砍得真有點深,都見骨了。”趙奇捂著胸口,想起來都還膽戰心驚的,醫生說這話的時候她就在人親屬旁邊,都不敢看人家什麽反應。

蘇冷的唇間,印下一排密密麻麻的齒痕,攤在腿間的衣服一角被攥得起皺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。趙奇突然註意到什麽,“哎”了一聲,“你這衣服本來好好的拿出來就直接放衣櫃就行又疊一遍幹嘛。”

心想這丫頭真是一夜沒睡人都傻了。

“去去去,你歇著去吧,等你弄到明天都整不明白。”趙奇像趕蒼蠅一樣把人攆走,又撿起之前的話頭,“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,我昨晚趕到東直門的時候,急診的護士說人已經轉送到協和那邊了。我找到病房的時候,烏泱泱站有一大堆人,院長都在。”

當下趙奇就暗道糟糕,一身大汗心也涼了半截,原來這英雄救美的英雄,還不是一般人,看這架勢,怕是什麽大家族出身。做了很久心理建設,趙奇才鎮定自若走上前,聽了個大概,和院長在交流病情的,是傷者父親和舅舅,他們看上去倒不著急,沈穩從容,談吐有度,再看院長那腦門冒汗的樣兒,不難猜對面是什麽大領導。趙奇偷偷一眼掃過去,站著幾個人,穿著打扮非同一般,神態嚴肅冷淡,壓迫感十足。

等醫生說完了,趙奇才賠著笑臉自我介紹,並說明了自己的來意。但一時沒人理她,他們目光都落到一個中年婦女身上,似乎她是裁決者。趙奇在演藝圈這麽多年,什麽樣的甲方沒伺候過,所以在女人犀利目光的審視下,還算鎮定,而且本來這事就是她們理虧,這點要是都看不開,她也不用吃這碗飯了。

最後,女人神色疲倦招了招手,“澤凱,你來和她說。”

於是和她直接交流的,就是一位年輕男人,他也只是傳達個意思:“情況我們都了解了,對你們藝人的遭遇我們表示同情,發生這種事,是誰也預料不到的。只一點,我們和你們一樣,不希望把事情鬧大,現在我大哥還失血昏迷著,至於其他的,等他醒來再說,您可以先離開了。”

趙奇再三致歉後就稀裏糊塗離開了,只確定一點:對面是大戶之家,也不希望此事被擺到臺面,成為公眾輿論的靶子。

雖然後果不可挽回,但他們家還算講理,給趙奇一種錯覺:親屬都認為救蘇冷的他們那人自討苦吃、自作自受似的,所以就算他們有所不滿,可畢竟不占理,只能裝大度。

後來到派出所,警方也告知趙奇對方不會追究蘇小姐的責任,並委婉提醒她對面不好惹。

“他們憑什麽要追究你的責任啊,你也沒讓他救吧,他自己沖上去結果受傷了還能怪到我們頭上?我們也是受害者好吧!”本來趙奇還覺得事情沒想象中這麽棘手就迎刃而解挺松快的,也挺佩服對面,心想不愧是富貴之家,素質就是不一樣。可警方一句話就把她惹毛了,越想越氣,此時面對蘇冷不吐不快。

說半天,蘇冷一點反應也沒有,趙奇無意瞥她一眼,看她整個臉浮腫又蒼白的,最靈動的一雙眼也空空如也,心中不忍,催她去睡覺:

“你躺一會兒,瞎想也沒用,我都試探過了,對面不是難纏刁蠻的人,也體諒你的身份,你要實在過意不去,總要等人醒了當面道謝才有意義,現在去面對他一幫家屬有什麽用,又不是他們救的你。”

這一次,蘇冷沒再拗,順從起身走去了臥室。星星正好把床鋪好,和蘇冷迎面碰上,心中一喜,“姐你終於肯睡了,這床可比酒店舒服多,我保證你一沾上就能睡著。”

蘇冷動了動嘴角,有些愧疚,“辛苦了。”

星星本來想說這算什麽,這本來就是她們的工作,跟著蘇冷,她已經不知道比從前跟著別的藝人輕松多少倍了,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她快點合眼。

“你和奇姐更辛苦,你受了驚嚇又一天一夜沒睡,奇姐跑上跑下的,我感覺自己才最沒用呢,好了好了,不說了,你再不去睡我就要生氣了!”

人走後,蘇冷在床邊坐了很久,最終撥了通電話出去,但直到自動掛斷,都始終沒有回應。蘇冷心跳得很快,隱隱發疼,沈默把自己塞進被子裏,沈沈睡去了。

星星走到外面,確保趙奇在客廳正劈裏啪啦講電話註意不到這邊,才把自己鎖進洗手間接起電話。

“向總……”

“她呢?”

“姐剛睡下。”星星語氣不自覺輕快,總算有一回不用提心吊膽交差了。

向星赫語氣辨不出喜怒,似乎是散的,但又無端讓人頭皮發麻,“你們昨晚本來是要一起去吃宵夜的?”

星星懨懨點了點頭,“是我太困睡著了姐不忍心吵醒我,所以就一個人先回酒店了,對不起,向總。”

向星赫笑了一聲,倒沒說什麽,揉了發漲的額角許久,昨晚的事,他知道的不比沈琴要晚,酒店經理戰戰兢兢打通他電話時,他還在處理文件。聽說人出事,向星赫一顆心狂跳,火氣攻心,幾乎要奪門而出,可忍了再忍,最後只是打了通電話勒令她天一亮就搬家。

“你道什麽歉,是我這個做老板的大意了。”他低聲無奈一笑,“藝人有時候,真不能寵過頭,事事都聽她的。”

他提出過給她配備保鏢,可蘇冷堅決拒絕,他不想兩人在這個問題上再陷入僵局,那樣沒有意義,於是只是暗中偷偷派人跟著。可蘇冷是警察的女兒,立馬就把人揪出來給他退回去,兩人為此還是大吵一架。

最後,他還是妥協了。可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。向星赫不舍得怪她,於是只能折磨自己一夜沒睡,替她安排房子、聯系警方、提前做好公關方案。當然,他也很清楚,整件事最棘手的,是在替她擋了一刀的“路人”身上,如果對方出事,這件事就會變成一個汙點,陰魂不散纏著蘇冷整個演藝生涯。

於是他提前通過警方想要與對方交涉,想要在風聲走漏前就把所有潛在隱患盡可能消除,他自己曾經是個清高風雅的少年,可沈浮商場多年,深知一個死理:

能用錢解決的問題,都不叫問題。

可對方不缺錢,也沒打算找他旗下藝人的麻煩。

向星赫這才知道,出事驚動了東直門和協和兩家醫院的重點病患,是教育部長的外甥,安成集團總執行人季見予。

他怎麽會在京城?而且是在蘇冷酒店下,恰逢其時替人擋了一刀。

事情,似乎變得微妙起來,向星赫在暗夜裏抽了一根又一根煙迎來晨曦,看到朝陽徐徐從東方升起的一刻,彎了彎唇角,嘲弄一笑:

這個情敵,比他想象的要深情,強勁。至少,他沒為蘇冷拼過命,可如果有這個機會,向星赫肯定自己也是願意的。

*

蘇冷一覺睡到了下午,醒來的時候,四周靜悄悄讓人心慌,唯有從窗簾透進來的一縷光亮讓混沌的思緒有了答案:現在還是白天,窗外有明媚的陽光。

摸到手機,沒完全睜開的雙眼被滿屏未接來電刺得瞬間清明,蘇冷呼吸一窒,來不及想太多就撥了回去。

等待過程中,睡太久的後遺癥開始叫囂,頭暈腦脹的,嗓子還沒適應北方的天氣,燥得直發幹發癢。

“欸,蕉蕉啊……”季宏風的嗓音一如既往溫文柔和,蘇冷聽了鼻腔發酸,摳著被子目光落在床頭櫃那杯水上,不知如何開口。

“你是想問季見予是吧,沒事!你有危險他救你是應該的,你不用太擔心。”

蘇冷想過季見予出事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澱城,也許季宏風和文玉會聞聲趕來,可她沒想到他們夫妻會到得這麽快,趙奇趕去醫院的時候,他們就已經在了。

但沒什麽好奇怪的,誰家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,他們就這麽一個兒子,命懸一線,誰能坐得住。就像季宏風因為他們鬧離婚這事把季見予噴得狗血淋頭,就差斷絕父子關系了,可這個時候,他一個多年沒幹臨床的骨科醫生還是親自上陣商討治療方案。

“蕉蕉,你沒事吧,昨晚你經紀人來了,說是你沒事,爸就放心了。其實我給你微信發了消息,你可能沒看到,剛才你打電話我正洗澡呢,沒接到,再打回來你也不接了,我想你肯定也是一晚上沒睡好,嚇壞了吧。”

她的確從昨晚開始就沒看微信,掛掉電話後她翻到季宏風的頭像,那句“蕉蕉,你沒受傷吧”上面,還是一個月多前季宏風曬出的電影票,誇她演得好。蘇冷難受極了,喉嚨如同被塞進一個大手,酸酸脹脹,此刻得到的安撫,一口一個“爸爸”,讓她強忍了一天一夜的辛酸、委屈水漫金山。

如果蘇南添還在,也會像這樣吧,只字不提季見予,只是關心擔憂她的情況。

出發去芬蘭前最後一次劇劇本圍讀結束後,蘇冷和趙奇商量著去趟醫院,趙奇知道攔不住她,只有一個要求,她全程陪同。

兩人上車時,不約而同看到那個替她們開門的保鏢,趙奇附耳告訴她:“天好派的,我們公司原本也要出人,可那邊看不起我們似的,說他們來管這件事。可不嘛,你馬上就要開機了,要是這時出什麽岔子,他們得急死。”

蘇冷默默扭頭看了眼停在對面街角的大眾,一瞬間,覺得滿街燈光如水,視野糊了,趙奇扭頭接了個電話,她對保鏢笑了笑:“如果有另外的力量保護你,你能察覺到嗎?還是說,你只能察覺到於我而言的危險氣息?”

說完,沒理會保鏢肅殺卻閃過一絲怔忡的目光,彎腰上車了。

醫院對於蘇冷來說,並不陌生,趙奇在病區外等,她一個人輕易推開了房門。幹幹凈凈,空蕩蕩,床上有具安安靜靜躺平的身體,人只有在睡著的時候好像才是沒有任何差別的。

蘇冷站在遠處觀望很久,腦海裏想的,卻是遙遠的從前她逃晚自習到醫院看他,那個時候的季見予臉色不如現在蒼白,一雙看透一切的眼是睜著的,皺著眉在解題,手背紮滿針管,一身病號服,讓人突然明白,他不過也是肉體凡胎,是會生病的。

他身型本來就薄,現在躺在一床被子下,更像張紙了。

突然,季見予蹙眉咳了兩聲,讓屋裏另一個影子一抖,下意識想逃。季見予鼻尖立馬冒出很多汗珠,生來就紅潤的唇毫無光澤,蘇冷看得一清二楚,腳怎麽都挪不動。

“誰在哪?麻煩給我倒杯水,多謝。”

季見予這一覺睡得久,鮮少做夢的他卻被一幕接一幕虛幻似的畫面纏住,此刻突然驚醒,身體還是酸軟沈重的困乏,痛感滲入骨縫,生不如死備受煎熬。

他隱約感受到有陣輕盈氣息在身邊,下意識警惕,可不過一瞬,一顆頹萎的心又陷入了棉花裏,感應到對方是可以信任的人。

蘇冷給他倒好水,看他又沒了聲息,也許剛才不過是夢話,目光在他那張輪廓越發清瘦俊朗的臉上轉了圈,正要轉頭,手腕被輕輕一扣,她險些跳起來,水全灑了。

心神一定,她驚恐看向床頭,季見予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,枯白的面孔如沐春風醒活過來,眉梢一縷笑,溫柔又綿長,就這樣一動不動註視她。

“你早醒了!”蘇冷被電似地躲開了,惱羞成怒又被他戲耍。

她用力抽出手,他現在的確不是她的對手,額間皺出幾道紋,手軟綿綿跌落了回去,閉了閉眼才艱難開口:“我知道是你。”

就算在夢中。

剛才,他的確是又要昏昏沈沈失去意識了,可她一走過來,那陣清甜熟悉的香氣幾乎是一下鉆進了心裏,一開始,他放棄了最後的掙紮甘願沈睡,因為這是魂牽夢繞的味道,只有夢裏才會有。

她離開好久。

季見予視線還黏在她身上,一點都不願錯過,雖然難以動彈,整個人像生病的小孩脆弱又可憐,但眼神是炙熱的,專屬於男人的占有欲。

蘇冷承受不住,皺眉說:“你衣服被子都濕了。”

“冷冷,你來了。”

剛才,他睜眼真的看到她的剎那,就想說這句話。無數個深夜或清晨他醒來,都想說這句話,可面對的只有所謂家的冷清空氣。再次看到她生動的小表情,聽到埋怨的語氣,他才真的確定這不是夢,嗓子如逢甘霖,喚她,一定是要用最清潤柔和的聲音。

蘇冷一楞,以為他糊塗了,她說東他答西,牛頭不對馬嘴,也不懂這個時候他還裝什麽深情。她抽了幾張紙,沈默鋪在被子上汲取水分,也不看他,冷冷淡淡地說:“你是因為我受傷的,今天換做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,我也會出於感激之心前來看望。”

季見予目光定在她臉上,完全聽不到她說什麽,也好像全然不知道她在幹什麽,只當她在給他撚緊被角,直到那句“希望你不要多想”入耳,他心火一下燃了起來,面無表情說:

“換做別人,不一定是跆拳道黑帶能一打五,更不一定能豁出命替你擋下這一刀。”

他口吻輕狂,偏偏還是一臉冷淡,隱隱撒氣計較到底的架勢。

這樣的季見予,幼稚得毫無道理可言。

蘇冷驚詫看他一眼,一時無言,把濕透的紙揉成團攥在掌心,起身想找垃圾桶。季見予胡亂拉住她,呼吸忽然急促,“你去哪裏?”

這一次他用的是傷害的右手,滿臂的繃帶讓蘇冷大腦也一片空白,不禁提高音量:“你瘋了?”

季見予突然垂下眼睛,緩緩抽回手,快速低語:“對不起。”

“你不該和我道歉,你這只手要是廢了,我也不會為你難過,你對不起的是你爸媽還有你自己。”蘇冷被他搞得心煩意亂,語氣也不好。

可她明明說著如此冰冷的話,季見予仍然樂在其中,突然就笑了。“我餓了,你吃了沒,想吃什麽,我打電話讓人送來。”

蘇冷默默搖搖頭,“我不是來和你吃飯的。”

“我知道,不管你出於什麽原因,今天你能來,我很高興,冷冷。”

蘇冷靜靜看了他一會兒,突然問他:“你是看到刀了嗎?”昨晚的一切細節,她一直抗拒去回想,驚魂一刻她不是沒經歷過,有時候她也會在想,老天就這麽看不慣她活著嗎?

可她必須活,還要活得好好的。

“我說我沒看見你信嗎?”季見予低笑出聲,還是一副從從容容淡淡然然的樣子,黑眼睛又璀璨如朝陽了,還是那個殺不死的季見予,“哪怕是把槍,也沒有多餘的時刻讓我去思考,我只需要保護你一生平安。”

他徒然鄭重的語氣,讓蘇冷恍惚他並不是在對她說這句話。那年,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對蘇南添說的?心頭被狠狠一撼,蘇冷幾乎把自己逼出淚來,聽聞一聲嘆息,季見予輕輕撫上了她的手,“冷冷,我只會為你拼命。”

此時此刻,只有他們兩個人,前塵舊夢,成了漂浮的塵埃,肉眼可見的真實存在,但無論如何都是抓不住的。可蘇冷還是不可抑制想起了別人,每次短暫陷入他的柔情蜜語,雨疏風驟的,她總立馬抽離出來。

她惶然失措的目光被他看在眼底,手底徒然加重了力道,不讓她躲,一字一句堅定說:“我承認,我也為別人打過架,但現在、未來,我這條命都是你的,你肯要嗎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